◇◇新语丝(www.xys.org)(xinyusi.org)(groups.google.com/group/xinyusi)◇◇ 　　方励之才是中国最好的大学校长 　　·方舟子· 　　我上次谈到被很多人吹捧为中国最好的大学校长的刘道玉其实是一个欺世盗 名的大骗子。这并不等于否认中国曾经有过好校长。方励之就是一个很好的大学 校长，可以说是中国最好的大学校长。 　　严格地说，方励之没有当过校长，他只是在1984年9月到1987年1月这两年多 的时间当过中国科大的第一副校长。但是，当时中国科大比较特殊，第一任校长 郭沫若、第二任校长严济慈都是挂名的，实际的校长是第一副校长。方励之当第 一副校长的时候，校长是管惟炎，已经不是挂名的了。但是管惟炎是从中科院物 理所所长任上空降的，在科大没有根基，而方励之是在1958年科大创办的时候就 一直在科大了，在师生中威望很高。 　　管惟炎在科大没有什么威望，而且似乎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科大。我印象中只 见过他两次，只是在全校大会上见过。我见过方励之很多次，在各种讲座、座谈 会上都见过，甚至在食堂也见过，因为方励之那个时候跟李淑娴两地分居，他在 科大的时候也跟学生一样去食堂吃饭。所以当时管惟炎被学生们叫做外交部长、 不管校长，实际的校长是方励之，真正在管事的。 　　作为一个好校长，首先应该学术做得好，因为大学是推崇学术的地方。刘道 玉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不做研究也不会做研究，写一篇简单的论文都能够写得 错误百出，这种人怎么能够当校长呢？相反，方励之的学术做得非常好，做出国 际一流的学术研究。他是中国最早研究现代宇宙学的，而且是在文革期间，在 1973年就开始研究现代宇宙学，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因为现代宇宙学在当时被认 为是资产阶级宇宙学。现代宇宙学认为宇宙是有限的、有始有终的，而马克思主 义哲学认为宇宙是无限的、永恒的。所以方励之当时发表现代宇宙学的论文还遭 到了批判。 　　在改革开放之后，方励之是最早走出国门去跟国外学者交流的。他早在1978 年就已经去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到国外去做研究，经常在国际学术期刊上发表论 文。1980年他被评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比后来的院士还难评上。他在六四之 后逃进美国大使馆，期间还发表了一篇论文。后来他流亡美国，到美国研究天文 学的重镇亚利桑那大学当天文学教授。他的水平应该就是美国比较出名的大学的 教授的水平，算是国际一流的水平。 　　只有能够做出一流的科研成果，在科大那种地方人们才服你当校长。科大当 时在中国大学当中比较特殊，可以说是中国第一所研究型大学。以前中国学的是 苏联体制，科研主要由中科院做，大学以教学为主。科大是中科院办学，是要利 用中科院的研究力量搞高等教育，把研究和教学结合起来。所以科大一直就有做 学术研究的风气。象刘道玉这种不学无术的人即使被任命为科大校长，也没有人 真把他当校长。 　　一个好的校长还应该有风骨，不能有媚骨，不能是软骨头。判断一个人有没 有风骨，在中国搞阶级斗争的时代有一个标准，看是整人的还是挨整的。像刘道 玉那样靠整人、害人起家，在肃反运动、反右运动、文革当中都是一个红人，都 左右逢源，怎么会有风骨呢？刘道玉最后被免职也不是因为他声称的搞改革得罪 保守派，而是因为一件很搞笑的事情。有一次他要去北京，买了软卧，被列车员 给赶出来去坐硬卧，因为软卧要让给新来的省长。刘道玉咽不下这口气，将这件 事捅到了香港的媒体报道出来，中共中央认为影响了省长的形象，调查之后将刘 道玉免职。 　　方励之跟刘道玉恰恰是相反的。刘道玉是反右积极分子，而方励之在1957年 被打成了右派。科大创办之后，才把他调过去当助教。他最后被处理是因为支持 1986年科大学潮。 　　一个好的校长还应该有先进的办学理念。刘道玉吹嘘自己搞教育改革，其实 是教学上的小打小闹，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改动，学分制、转学制、双学位制等 等，科大当时都已经在实行了，时间未必比武汉大学晚，并不认为是多么重要的 事情。真正的改革，应该触及到中国教育体制的根本。刘道玉的那些所谓的改革 措施，根本就没有触及到教育体制。方励之被任命为副校长时，提出来他的办学 的理念是要把大学办成思想中心，并提出了科学、民主、创造、独立四项办学原 则，采取教授治校、学生自治的措施。 　　这些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是真正实施下去的。先说教授治校。当时科大由 教授们组成三个委员会，分别管学术、学位和职称评定。这些委员会就是管这三 项的最高机构，校长管不了。科大当时还实行系主任负责制，各个系的一把手是 系主任，而不是党支部书记，党支部书记是没有权力的。再说学生自治。最主要 的措施是撤销了辅导员制度。科大当时是全国最独特的，没有辅导员。这些做法 因此让科大成为了不仅是中国高校当中，而且可以说是在全国范围内最自由的一 个地方，是当时中国的一块自由飞地。 　　一个好的校长，还应该关心、爱护学生，以服务学生为中心。这一点当时科 大也做得很不错。我举几个例子。一个是食堂。各个高校的食堂一直是老大难问 题，饭菜的质量太差了。我入学的时候，老生跟我说过，以前科大的食堂饭菜质 量也非常差，还曾经引起了学生们罢餐抗议。后来为什么变好了呢？以前科大几 个食堂都有自己的饭票、菜票，是不通用的。方校长治校期间，实行了饭票、菜 票统一。各个食堂又是分别核算的，这样就有了竞争，饭菜不好，学生就不去这 个食堂吃饭了。所以当时科大食堂的饭菜质量相当不错，至少在合肥各高校当中 是最好的，因为我搞社团活动时经常去合肥其他的高校吃饭，有对比。 　　其二，科大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不熄灯，而其他的高校都是有熄灯制度的。 其三，科大在合肥，合肥在地理上属于中国南方，按照当时国家的规定没有暖气。 合肥其实到冬天非常寒冷。我进校第一年科大开始自己装暖气，先从学生宿舍装 起。其实一个学校是不是以学生为中心，从楼房的新旧程度和质量好坏就可以看 出来了。当时科大最好的楼是教学楼和物理楼，其次是研究生公寓和本科生宿舍， 最破旧的是行政楼。 　　为什么科大那么特殊？有一些人可能会说，那个时候，八十年代初，胡耀邦 在当总书记，中国思想解放，相对来说比较自由。但是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 就很难解释为什么只有科大是这样。这是因为科大还有它很特殊的地方。首先， 那几年，科大没有党委书记。方励之在回忆录里说是因为科大在合肥很偏僻，中 共中央把科大给忘了，忘了派党委书记。我看到的别的说法是当时要给科大派党 委书记，但是派的党委书记觉得合肥很偏僻，不愿意去，导致科大一直就没有党 委书记。中国高校历来党委书记是一把手，但因为科大没有党委书记，就变成了 校长负责制，脱离了党的领导。学潮之后，中共中央想起来了，给科大派了党委 书记。 　　其次，科大在中国高校中是最特殊的。它是中科院办的，教育部管不了科大。 中科院总部在北京，对科大只是提供经费支持，实际上也不管远在合肥的科大。 在八十年代的时候，科大还想着搬回北京，安徽省政府想尽量留住科大，也不去 管科大。这样就形成了三不管的局面，科大就变得很自由了。中国的事情，只要 政府不管，就可以发展得非常好。 　　所以科大是因为各种因缘巧合，在很特殊的，甚至可以说很意外的条件下， 出现了一位好校长，让他能有用武之地，让科大成为一块自由的飞地，甚至比现 在中国各个大学都还要自由。那样的日子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2025.11.10.录制 　　2025.11.28.整理 (XYS20251202) ◇◇新语丝(www.xys.org)(xinyusi.org)(groups.google.com/group/xinyu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