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inyusi.org)(groups.google.com/group/xinyusi)◇◇   钱穆的一段隐秘情感   作者:周运   钱穆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私密感情,顾颉刚在日记里留下了一些记录,如1946 年5月13日记:「(王)以中言,宾四欲至云南大学,盖以与黄女私,不敢归家, 成都僻不如昆明,虑其夫人之追踪以来也。……人心如此,变起床笫,奈何奈 何!」对于黄女事,同年12月16日顾在给夫人张静秋的信中说:「缪凤林来了, 他说:『现在外边骂宾四的真多,如傅孟真等,总是说他像民国初年的康有为。 我也曾把宾四介绍到中大,但他们不要。你想想法,把他介绍到编译馆罢,因为 宾四告我,他是不愿到昆明的。』我就问他:『听说黄小姐在南京,她住何处?』 他说:『住在郦衡叔家里,现尚无事。』看来宾四为了她在南京,所以自己也想 到南京找个工作,所以托缪君介绍。不幸,平常的架子摆得太足了,见解也旧了, 弄的到处不欢迎。」1947年7月5日顾又在给夫人信里说:「前天顾欣伯来谈,他 在上海育英中学,看见钱宾四由滇归来,带着一个女的住在学校里。这位黄淑兰 是跟定他了。」   看来这个黄淑兰就是顾说的「黄女」、「黄小姐」了,顾颉刚1944年11月19 日曾在成都钱的住处见过她。而钱穆在《师友杂忆》里是这样说:「旧随齐鲁研 究所诸人皆散去,独华西大学毕业一女学生黄淑兰相伴。淑兰有夫不在川,有一 女在近县读中学。淑兰前在天津女师与余姨妹张一飞同学,极相善。来华西大学 读教育系,兼学绘画,山水翎毛皆工,又善二胡,能拉刘天华诸曲。余来华西坝, 遂来从学。余病惟彼乃一女生,常侍在侧。」   不过黄能跟钱从云南来到上海、南京,他们的关系实在不一般。而钱与夫人 张一贯自抗日战兴,聚少离多,感情日淡,因为黄女的介入,自然夫妻反目,钱 也滞外不归。   1946年夏,钱穆和黄淑兰同机到南京,钱回苏州老家时就把黄安顿在南京一 个朋友家住。1946年5月18日,顾一家回到苏州,31日曾去拜访钱穆夫人未遇。7 月24日,他和钱穆见面。次日因为卓启俊在顾家开画展预展,钱穆过来参观。顾 借居钱穆所住耦园的一处房屋,26日又到钱穆家拜访。此后日记记载他和钱穆往 还有十四次之多,最后的日期是11月8日,随后顾回北平,钱也返回昆明。这应 该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钱穆1948年春自昆明回无锡江南大学任教,不会是为了黄淑兰吧。看来钱所 说的「诸友皆知余为胃病」,未必可靠。1948年8月7日顾在给夫人信里说:「黄 淑兰怎么另有新欢了呢?如此钱先生和钱太太破镜重圆,岂不很好。」9月2日信 说:「看见报上,河南大学新聘教员有钱穆,那么他又住苏州了。希望他和钱太 太破镜重圆。你得到钱太太的消息吗?」   看来此时,钱黄二人关系因黄的移情别恋而告结束,而他们夫妻并未像顾所 希望的那样破镜重圆。49年春钱只身一人南去广州,从此夫妻二人相隔两岸,再 未见面。而钱在后来的回忆中也没有怎么提及这位张夫人,夫妻情尽一至于此。 因而顾在1948年6月1日日记中感叹:「建猷云,日前唐君毅来沪,渠任江南大学 教务长,谓宾四任文学院长,脾气古怪,真有不可与同群之感。又谓当年顾先生 不知如何与彼合作。按宾四为人,既骄且吝,又处处好占便宜,不为人留余地。 观于其对共患难之夫妻尚如此薄情,何论友人乎?」文革时,1968年10月19日顾 记载:「有人从南方来,询予以黄淑兰与钱穆关系,因写一纸与之。」看来黄淑 兰因为和钱穆的关系而受到牵连,不知结局如何。(一时没找到,请希於兄帮忙 检得,感谢)   周运先生说:“顾颉刚1944年11月19日曾在成都钱的住处见过她。”这句话 是来自顾颉刚日记。检顾颉刚当日日记:   午,与静秋赴蔡乐生家宴,到骆园。同席为陈寅恪夫妇,宾四,陈耀真医师, 黄觉民,主为乐生夫妇及其子女三人。出,到宾四处,并晤黄淑兰女士。   岱峻《弦诵复骊歌:教会大学学人往事》“顾颉刚钱穆与齐鲁国学研究所” 之“曲中月在天”云:   钱穆来到华西坝,华西大学文学院院长罗忠恕邀他加盟中国文化研究所,作 研究员兼历史研究部主任。钱穆称,就聘的条件是必须住进校园南侧的别墅。那 片小洋楼,通常住外籍教师。罗忠恕请示校长张凌高后满足了钱穆的条件。钱穆 得意地称,此举“俾开中西教授平等待遇之先例”。   跟随钱穆搬进那栋别墅的,还有从赖家园子跟来的五六位弟子。严耕望回忆: 我与树棠及吴佩兰则在四川大学研究所继续学业。9月4日迁寓川大宿舍,虽然房 舍古旧,但也还宽松舒适。不久,先生嘱我到华西大学讲授一班“中国通史”。 我本不想教书,但先生既好意有此安排,对于我也有扩大学术基础的好处,所以 到华大兼课,并迁住先生寓所。同时聚居者又有姚翰园、张遵骆、李定一、孔玉 芳、黄淑兰等七八人,树棠、佩兰亦常来盘桓。(严耕望:《怎样学好历史—— 严耕望的治史三书》,第273—274页)   晚年钱穆写道,“旧随齐鲁研究生诸人皆散去,淑兰有夫不在川,有一女在 近县读中学。淑兰前在天津女师与余姨妹张一飞同学,极相善。来华西大学读教 育系,兼学绘画,山水翎毛皆工,又善二胡,能拉刘天华诸曲。余来华西坝,遂 来从学。余病惟彼乃一女生,常侍在侧。”(钱穆:《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 第250—251页)   2005年春,笔者寻觅钱穆故居,到原坝上校南路宿舍拜访华西牙科专家王翰 章,听他细说端详:我现在住的这个位置,当年华大社会学系主任李安宅住在这 里。李先生前面一栋楼,住着华大社会学系蒋旨昂教授,他算是我们河北老乡。 蒋夫人谷蕴玉当年是省卫生厅厅长。钱穆住在他家楼上。我一个同学是谷蕴玉的 亲戚。一天,我陪他,另外还有几位同学,其中有陈宗祥带着话剧演员秦怡,我 们一起去谷蕴玉家玩。正碰到钱穆跟一个女生在草地上散步。当时他们就住在一 起。记得谷蕴玉不无揶揄地说:“这么个名教授,有家有室的,就这样不明不白 地跟女学生住在一起……”(王翰章口述,岱峻专访。2007年3月10日,成都人 民南路南三段19号9栋宿舍)   就是这位女生,1944年11月,顾颉刚偕新夫人张静秋到成都华西坝时,专门 在日记中提到意味深长的一笔,且有后续。……此时,顾颉刚和钱穆都在考虑去 向问题,又在苏州邂逅。顾颉刚在1946年5月13日的日记中写,“宾四欲至云南 大学,盖以与黄女私,不敢归家,成都僻不如昆明,虑其夫人追踪以来也。”那 时钱穆住在苏州小新桥巷耦园。顾氏日记中多访钱穆的记录,从7月24日“到耦 园,晤宾四及惠长。出,与宾四夫人谈”开始,到11月8日“到宾四处”结束, 前后近十次,除了访钱穆,还多次“与宾四夫人谈”,也有钱夫人约谈他的记载。 谈话内容多半涉及钱穆夫妇的情感危机。这以后,顾颉刚和钱穆各奔前程,似再 无交际。   中华书局2021年出版的《徐旭生文集》,其中收有徐旭生的日记,正好有一 段可与周、岱相发明:   十七日,有云。早餐后,与溯洛、张德选同进城,张为程挑书,余与程步行 至岗头村,坐马车。进城,至中法,访振鹏,不遇。出访从吾,亦不遇。访康农, 遂在彼寓午餐。康农言国共谈判决裂,未知确否。餐毕,晤振鹏、苍亚、喜闻。 再访从吾,谈次,知寅恪将往英过昆明,约四时往访之。三点至中法,与振鹏商 排功课表事宜。四点后,从吾来,遂同访寅恪。寅恪方卧病。前闻彼近丧明,见 后,知尚不至如此,斜视尚能见人,但正视则不能见,故未能看书。彼虽憔悴, 但意兴尚佳。谈及宾四,近为一妖妇(有夫)所惑,不能自拔。有学生素仰宾四, 远道从学,遇此变,痛哭流涕以谏宾四,而彼不能决!此学生精神大受刺激,至 失眠者十数日!寅恪素敬宾四,并极爱护,甚希望其老友如锡予、从吾设法拯救。 “世间无如人欲险,几人到此误平生!”言之殊堪于邑。在寅恪处,亦遇一多、 心恒、辰伯等人。出时遇锡予,约明日到彼寓午餐。出三到从吾寓,晚餐。遇子 水及陈弃疾等谈。九点到中法。原约宿此,至彼,除勤务外无人,后庶务赵君归, 与谈,渐知中法因余宿,新派人购被褥,尚未归。归将床安置好,即寝,时已十 一点。今日左眼患涩痒。(1945年9月17日)   有学生素仰宾四,远道从学,遇此变,痛哭流涕以谏宾四,而彼不能决!此 学生精神大受刺激,至失眠者十数日!——这里说的应该是钱穆的学生黄少荃先 生。这可以从周运先生的另外一篇文章得到证明。周运《钱穆、顾颉刚赏识的学 者黄少荃》文章开头说:   钱穆回忆录《师友杂忆》中说,重庆中央大学邀请他去主持历史研究所,而 他读到中大毕业生的刊物,其中有一个叫黄少荃的学生能读《先秦诸子系年》, 并为其补充了几条阙漏之处。他因而让邀请者转告说若黄生有意,他愿意指导其 学问。等黄少荃来成都见他,这才知道是一个女学生。“以一女性而擅于考据, 益其难得。”第二年,黄辞去中大研究生,而专门来成都跟他学习。她还常来钱 居所饮酒吃饭,很有名士派头。黄少荃说要专治战国史,钱告诉她自己在北平有 一大玻璃书柜明以下各种版本的《竹书纪年》,以后她到北平,就一起送给她。 其后钱在北平的藏书星散,当然无法实现承诺,因而钱在回忆中说:“乃今返忆, 真不啻痴人说梦矣。”钱离开成都时,黄还住在她姐姐家里。1945年黄任教华西 大学哲学系。1947年起兼任四川大学讲师。1948年钱在江南大学任教时,黄给他 寄过自己写的八卷本《战国编年之楚国》。等钱1949年春到广州时,得到黄的书 信,得知她在武汉大学任教。钱去香港后,他们就断了联系。钱写回忆录时说 “至今不晓其成就之如何也”。而他在香港修订出版《先秦诸子系年》时,把黄 的几条补充加入其中。   黄少荃先生事,可参袁庭栋《怀念先师黄少荃先生》、李磊鑫《惠班而下仅 斯人:文史俱佳的女史家黄少荃》二文。 (XYS20251020) ◇◇新语丝(www.xys.org)(xinyusi.org)(groups.google.com/group/xinyu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