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e05 于 2011-04-28, 20:54:03:

全天一个动作 好累只想逃 3.15 工作一日 机械动作做满全天 下午重复上午的工作。已经不是用意识来控制手的操作,而是形成了习惯。不停地盯着每块液晶屏,眼睛发酸。好在身体已渐渐适应了穿无尘衣,初穿时的那种呼吸不畅已有所缓解。但又开始感觉车间内较闷,在密闭的空间里,感觉空气都是静止的。 所做的这款产品,一天的任务是3000片。在烧录这道程序上,我们组共4个人作业,不算加班时间,在8小时的正常上班时间里,一共烧录了2000多片。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即便以2000片来计算,每人每8个小时烧录500片,每个小时62.5片,则每分钟必须要做完一件产品的烧录。在正常情况下,每烧录一片,需要花一分钟时间。这意味着,必须非常紧张地操作才可以完成任务。 而且,在流水线上,任何作业员也偷不得半点懒。流水线不会停,产品会源源不断地向你涌来,一旦动作有所迟钝,感觉稍微迟疑,就会被产品给淹没。神经持续紧绷着。 再到后来,每烧录一片,就感觉生命流逝了一分钟。对员工来说,这样一个小时的时间只换回了6.32元。对这些才20岁左右的女工来说,一个机械的动作做满全天,就是她们工作的全部。 流水线上重复的动作 我被分配的工作是烧录。据说这批加工的是液晶配件。同车间的工友十分友善,每天面对不同新来的工友,他们都没有表现出厌烦。 烧录,一个很陌生的词。但对一线员工来说,你不用知道做这件事背后的意义,你只需要知道该怎么做。 烧录的程序较为简单,在调整测试仪器后,将产品放在烧录机的卡槽上,按好电极线,卡稳芯片线,盖好只露出显示面板,再打开开关通电,进入调试状态,再上调或下调显示器的对比度,调至对比鲜明柔和之时,按下烧录键。再关掉电源,取出产品装盒。这一连串动作下来,大概需要一分钟。 新老员工都是一对一帮带,班长将我安排给郭大姐。看眼睛,听声音,觉得郭大姐应超过30岁,再看看她的工鞋,已泛黄。 虽然操作简单,但郭大姐依然耐心地教。在她看来,我出不得半点差错,我出错,她就要受到牵连。 不到10分钟时间,熟练操作后,便开始在流水线上正常干活了。一个上午,我重复着郭大姐教的动作。 15分钟仓促填饱肚子 午餐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中午12点半快到下班时,便在门口排队集合,下班铃声一响,所有的人都像脱缰的野马冲向出口。 更衣室狭小的空间里顿时挤满了人,每一平方米的空间里都有几十个小柜子,这意味着,这方寸空间得同时容纳几十个人换衣服。等我换好衣服,出了二厂大门来到食堂,食堂窗口已排上了长龙。体力劳动后的饥饿感让我的胃特别空虚。 打好饭后,离下午上班只有半个小时。若扣除15分钟上班前的穿衣程序,只有15分钟时间吃饭了。 来自陕西的工友王小霞也有同感。她给我讲起自己在附近的天祥厂的工作经历。"以前在天祥,一个小时吃饭时间,吃完饭还能休息40多分钟。这个厂吃完饭下来,只剩不到10分钟。吃饭时也很挤,有一次我来晚了就没有菜了。我穿无尘衣已经很熟练了,几分钟就可以搞掂。" 一份炒黄瓜,一份炒青菜,一份炒肉,仅有的几片肥肉上挂着零星的瘦肉,一碗汤,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原料做的,好在米饭是不限量供应的。 面对这样的午餐,我只能想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刚吃完,下午1点半的上班铃声就响起。 3.16 工作见闻 新来的小妹被记SOP 在车间的第二天,又分配来了几位工友,一名新来的小妹妹也被分配到烧录岗位,坐我对面。 小妹妹刚上岗不到半个小时,一位蓝色肩章的员工走过来严厉地对她说:“你拿出产品时没关电源,记一个SOP(培训课上曾解释违反SOP即违反作业标准)。”随后,岗位负责人、班长助理、班长等负责人先后过来求情,“她是第一天新来的,请给个机会”。但说情并没有起作用,“蓝肩章”开完罚单扬长而去。“蓝肩章”是产线巡检员,也是检查作业员操作是否规范的“车间警察”。而记一个SOP不仅与员工个人的工资直接挂钩,还影响到了班上的集体荣誉。 被罚小妹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傻了,委屈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其他员工都过来对小妹妹和她的指导老师询问一番,不停地质问“怎么这都会做错”、“你这老师怎么当的”。 小妹妹露在外面的双眼已是通红,眼眶也湿润了…… 员工各种惩戒会公示 坐在我身边的郭大姐对“集合”一词十分恐惧,在教我时,她讲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样不行,被拍到会被集合的”。 郭大姐告诉我,各种细微的不规范都可能成为“集合”的导火索。比如作业时未插静电手环,流水线过快引起的产品堆积、打包产品时一手同时拿两个产品、工作台不整洁或有异物等都可能引发“集合”。 集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原来不论是SOP还是5S,只要有人犯错被相关负责人抓住,都会引起集合,即被课长或相关管理层叫上集合在一起集训。集合还与工资挂钩,涉及到自身的物质利益和同班的荣誉。 万士达对员工各种惩戒还会进行公示,记者曾在公告栏里看到,几乎每天都有惩戒通告,也有奖励公告。同时,还有每个班退货率等的排名。 这也是为什么郭大姐事事谨言慎行,生怕自己或她的徒弟我做出半分出格的事情的原因。 “朝八晚八”的生活 与城市上班族“朝九晚五”的工作不同的是,这里工人的生活是“朝八晚八”。 工友小叶(化名)是外宿,她的一天从早上6点25分开始。起床后买两个包子吃,7点30分到厂里,换好无尘服进入车间,排好队等待开早会,刚好8点钟,这是第二批的上班时间。一天的上班时间,上午4小时,下午4小时,加班2小时。直到晚上8点,整整12个小时,人都在工厂。 万士达厂内设有KTV室、乒乓球室等休闲区,但小叶说,自己从来没体验过,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玩。 不停擦拭显示屏的机械劳动让小叶不时会产生一种错觉,“只要看到屏幕或玻璃片,我就会不自主地去盯着看有没有裂痕,有没有脏物,有一种想擦干净的冲动”。 郭大姐的生活也基本如此。郭大姐一家都在东莞,一家三口挤在月租300元的狭小单间里。家中还有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小孩。但孩子的晚餐只能自己解决,因为“每天都要工作到8点半下班,没办法给孩子做饭吃。只能在星期天,多抽些时间陪陪他”。 3.17-18 我的工友 惟有工衣号能确定身份 工作几日,我只认识同岗位的郭大姐和流水线对面的韦华(化名),韦华是本组唯一的男性。不仅我这样新来的员工体会到工友之间的陌生感,就连共事很久的老员工,也对彼此不甚了解。 一次,一位女性工友跑过来对韦华说:“上次在街头看见有个人,感觉像你,但不确定,不敢叫。”据了解,两人共事一年有余,下班后形同陌路,因为穿工作服的缘故,他们之间从没见过彼此的长相。 已有经验的工友说,在车间里,只能通过工衣号和背影来确定身份。而且,在万士达打工,只要在流水线上做好自己的工作即可,与其他工友之间并无密切的利益关系,忙碌的作业让人无暇去理会窗外事。下班后,各有各事,各回各家。 就算在厂内住宿的工友也不熟悉。王小霞告诉我,万士达的宿舍是随机安排的,同岗位并不会同宿舍。“我们宿舍一共8个人,但很少有一起聊天的机会。一部分上白班,一部分上夜班,下个月对调你上夜班,我上白班,几乎碰不上面。” 流失率高、工龄普遍偏短也是工友之间交情不深的原因。工友,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记者体验 身心疲惫到崩溃边缘 在体验数日后,除了对身边的人依然感觉陌生之外,我对手头的这份烧录工作已十分厌倦,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眼睛已经极为酸胀,各种显示屏就是你的产品,要看的也不只是一块屏幕,是多块,在烧录的过程中,还常出现极亮的刺眼的白屏。 耳朵也因为烧录机和电测机等发出的电子设备特有的声音而似乎出现幻听,每烧录一片,在按下“确认”键后,不知哪个电测设备就会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嘀”声。 腰酸背痛就更不用说了,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必须要保持挺直的背,只有这个视角才能观察到屏幕亮度是否合格。同时,还要一直低头看产品,脖子也保持僵硬状态。就连一端套在手腕上,另一端插在工作台上的防静电手环,都让自己感觉像是被拴住的宠物,完全没了自由。 此刻的我满脑子想的就是,该怎么逃离这个地方。坐一会,站一会,不停地换着作业姿势。每烧完一盒,都会抬头数数时间,又过了几分钟,恨不得把钟的指针直接拨到下班点。 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下,每天一下班,已身心疲惫,倒头就睡。 想逃离的并非我一人 想逃离的并非我一人。在下班集合等待时,与我同批进来的工友张丽和张秀(化名)两姐妹对我表示出了想辞职的念头。“这种强度上班8个小时已经很累了,我想请假不加班,但老大总问我为什么。我没什么事,可就是不想加班,但这个理由又说不过去。” 17日,姐姐张丽以妹妹张秀生病为借口,在班长盘问详情后,终于请好当晚的加班假,二人欢呼雀跃。但18日,两姐妹欲再次请假,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应对班长的盘问,只得作罢。 记者发稿前联系张丽得知,在记者离开万士达后,又新进三四批员工,但有的只做了一天,有的不到一周就离职了。 张丽还告诉我,进入4月份开始上夜班。但头两个星期为了赶工,取消了周日的假期,连续工作两周未有一日休息。 “只要有一点钱或赚钱的能力,我都不会在这里干。”包括张丽在内的数位工友向记者表明过此类心声。工友王小霞说:“钱固然很重要,但没有了健康,你拿什么去挣钱,拿什么去花钱?” 两天招聘、三天车间外培训和大量的车间内部培训,每人一套无尘衣、无尘鞋。经过复杂的耗时、费成本的招聘流程后,终于培养出一名熟练工人,却只为公司服务了一周或一个月。不知道万士达是否计算过对每个新员工的招聘和培训等综合人事费用,这种性价比又是否合适。 (注:万士达公司员工反映存在超时加班、车间工作环境问题和职业病危害的隐患,记者就此采访了东莞市安监局、东莞职业病防治中心有关人士,万士达公司也有回应,具体情况敬请关注明日的报道。)[上一页] [1] [2] (责任编辑:UN008)